南方和北方
各种季节中,冬天是最难熬的,更难熬的是冬天的冷雨天,十一月份的雨,冰冷潮湿,体感很不舒服。
我以前有一个同学Yu,就很爱吐槽这种天气。虽然是北方人,但对冷很敏感,冷得手脚冰冷,冷得肚子不舒服,姨妈来了更是雪上加霜,一到冷天心情就很糟糕。因为讨厌阴冷的天气,大学去南方海边念大学,觉得温暖的气候更适合她。
想起她,脑海中浮现的就是她略苍白的脸色,脸颊绷得紧紧的,嘴巴抿成一条细细的缝。说起一些不顺心的事情,音调就会调高,脖子比较直,眼睛圆圆的,手会向前摊,转起来,语气不足以表达她的感受,需要用丰富的手势加强。大多数时候,她说的都是自己的不顺心。她的认知里,朋友的核心定义就是可以任性说不开心的对象。如果朋友兜不住她的负面情绪,她会产生强烈的防御和怀疑。
毕业之后,在北京工作了一段时间,北京的高压让她拿到户口也毫无留恋,一段短暂,暧昧又伤感的恋爱之后,还是选择回老家工作。老家离北京不远,还是北方,冬天很漫长。
身在家乡,依然向往南方。后来她选择了上海。她来上海的具体原因我不是很清楚,比较明确的是她希望去南方。当然也会有工作机会和文化氛围的考虑。
个人觉得只身一人来的话还是会面临很大挑战,天气就是其一。上海和南方海滨城市不一样,冬天也很冷。北方冬天好歹有暖气,上海冬天没有暖气,只会更加煎熬。
她在上海的那段时间,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但其实联系很少。一开始也不是没有联系,尤其是找工作的时候,也给她提供过一些资料,但是并没有帮上忙。可能过程中,有哪里让她不愉快了,具体哪里,我不是很想知道。三十多岁的我,孩子,工作把生活排得很满,已经不像二十岁那时候,有大把时间为友情神伤。生活重心明确,边界清晰,其他事情很少有能够影响到我的了。
提起她,是因为最近听很多人聊起她。
疫情后的春天
庚子疫情确实让很多人的心态发生改变。冬天的一场大雨之后,就是漫长的宅家。我还记得那个下雨的夜晚,我打车去朋友家,跟他借了健身环在家尝试体验宅家健身游戏,作为回赠,我送他一包口罩。两个月后,健身环涨价翻倍,口罩长期霸占新闻头条。我们开玩笑说,那是大宗商品交易。
终于冬去春来,可以出门看花萌芽,绽放,凋落,躺在草地上,绿叶尨茸生长。数据下降,维持零记录。我们终于可以开始打破隔离,互相探望,拜访,关怀。
上海幼儿园也可以开学了,风险很低了,五六月的天气也很好,约见了好几个朋友。意料之外,他们都跟我聊起了她。
第一个是Ying的妈妈。
对普通人来说,疫情是一场不大不小的精神折磨。对于一些特殊人群,可能引发次生危机。很多年前,Ying被诊断为躁郁症。疫情对她影响不小,她在这个过程中,失恋,引发症状,难以获取药物……总之,她经历了不小的磨难。
最近,她组建了一个躁郁症的互助小组。因为我是心理学硕士,她会问我一些心理科普和咨询的信息,找我问一些问题。我帮她问到一些热点电话资源,查了一些国内头部专家的科普文章,她表示非常感谢,邀请我去崇明找她玩。
躁郁症确诊之后,她有花很长时间,在崇明租了一间小屋子,专注于园艺,用花园疗愈自己。最近她又回到崇明。春夏正是花草丰茂的季节,她组着团体,在公众号,知乎写着科普,分享小组内同学互相帮助的进展和动态。看她的动态,她是充实的。
去了崇明岛。Ying妈妈在看护她,看到我过来,很开心。给我做了两盘龙虾,还备了崇明的米露。Ying一家是基督教徒,餐桌墙上挂着十字架。很醒目,所有经过的村民都会知道,他们信基督教。
吃饭的时候有提起来yu。Ying母女二人是关心yu的,他们俩之前曾经是舍友,后来yu也入基督,有了共同的信仰。之前关注朋友圈,他们会一起吃饭。他们比我更清楚她的动态。他们告诉我,yu已经离开上海,回老家了。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大学是的时候二人因为各自的性格,原生家庭问题,相处有过一些矛盾。yu信基督之后,我以为他们会成熟一些,跟过去相比,他们化解了一下恩怨。但在我意外之外,yu依然心怀怨念。
Ying的妈妈说:“你知道吗,她前段时间给Ying写了一封长信,细数大学里Ying给她带来的伤害。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她都还记得那么清楚。一些小事情,她还记得那么清楚。太记恨了,太敏感了。也很无语啊。没有感恩的心,只记得恨。”
Ying在旁边,无奈地微笑,摇头,小心地夹了纳豆。她胃口不好,吃发酵的食物来调节肠胃益生菌。
她们对yu,有颇多无奈。我也有点期待落空。
变化发生在yu身上太难,听到她的好消息太难。
第二个主动提起她的,也是一个同学的妈妈。
她是Q的妈妈。正好Q五月生了个小宝宝,现在疫情还算安全,就前去探望Q的小宝宝,还有还在产褥期,在月子会所的Q。Q是上海人,大学的时候因为来上海考试,有在她家住过,她妈妈对我家比较熟,我去看Q,她也很热情,很开心,跟我们很有话说。
她妈妈在旁边跟我们聊天,聊那些让她印象深刻的大学朋友。
她说起来我:“YN很能聊,如果是做领导,肯定是绰绰有余,聊起来就是侃侃而谈,一套一套说着他一愣一愣的。”
听别人评价起过去的我,我都是不认识我自己。
然后她就说起WY:“还有WY也非常能聊,很有才华。她说起香港来,特别生动,哎哟,听得我也想买张机票,飞过去了。“
后来她来上海了,其实她一个人来,也挺不容易的,无依无靠。她当时为什么来上海来着。
GQ说:”是因为北方冷,她不适应寒冷的天气。不过来了上海,也不是很适应,觉得这里的冬天还是很不舒服,经常难受。“
”不过她家庭不是很温暖,总是缺乏安全感。一个人在上海,也没有谈朋友。我就认真听进去了,我想她气质这么好,又是RD硕士,很优秀了。我就会留意身边有没有合适的。”
“我认识一个上海本地的男生,长这么大基本上就是读书的,读完博士在上大教书,平时都住在学校里,比较少回家,暑假会去日本,做研究项目。那个男生感觉和WY很配啊,都是读书人。但是那个男生的爸爸太挑了。
说不要外地的,外地不好,女方爸爸妈妈不会来帮忙看小孩。我就说了,想得也太远了,有小孩还早呢,两个人聊不聊得来是最重要的。就算对方父母不能来,那么现在不能请阿姨带的啊,就算真的要自己带,也就两三年混一混很快也就过去了,就上幼儿园了啊。
然后又说,要会做饭的,我儿子是煤气灶都打不开的。喔唷,人家是硕士,来你家做保姆的啊。
WY挺可惜的,这么有才华,就很难找到合适的女孩子。哎。“
GQ问起来,“她现在还在上海吗?”
看来他们也比较少联系了。倒是WY妈妈告诉我,她已经回天津了。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又渐渐疏远。
最后一个和我聊的是上海室友J。
她当时在现场听q的妈妈说,私底下和q的关系也很好,会经常约出来玩。做为一个老同学,她真的对yu这个人意见非常大。她是自己很想和我聊这个老同学。
J: “昨天很想和你继续说下去的。我觉得WY这个人好恐怖,大学这样也就算了,现在都毕业那么久了还这样。”
我: “她算是一个不幸的人了,客观环境,自身原因都有,我们就庆幸自己的家庭幸福吧。”
J: “她好像自己不开心,就要攻击人家,发泄出气的感觉,WY攻击性太强了。我现在听听都觉得这人好恐怖,怪不得她工作那么不顺,我们都算事脾气好能包容的人。工作上的同事哪里有那么好,而且我们也都算对她比较友善没有利益冲突的人了。“
我: ”她最大的障碍其实是自己。对别人要求太高了,以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哪怕很亲近的关系,也是互相平等尊重,互相满足的。“
J: ”她都对我们这样,我觉得工作上她肯定树敌无数。“
我: :她很难对别人满意,也很少(真正)反思,她自己可以给别人什么样的支持,然后又独处多年,基本上就在自己的牛角尖里,根本没出来过。”
J: “不是啊,我不觉得她事因为对别人要求高所以这样的,我觉得他就是病态好吗,报复性的,就是是个非常敏感自尊心极强的人的。别人可能无意的一句话一个态度,她就觉得冒犯了她,就开始报复你,冷暴力。”
我: “那也没办法,你说一句,你有病,去看病吧?😔我其实很怕听到她的消息,害怕大概率都是坏消息。”
J: “我觉得她真的应该去看病。”
我: ”她也不太接受自己的情绪和处理方式是偏病态的,因为她归因自己童年缺爱,缺安全感。“
J: “童年缺爱的缺安全感的多了,没有像她这样的。”
我: “她的目标就是一个能无条件接纳她的人(实际上不可能的,成人世界都是平等的)”
J: “她自己不改变,你不觉得她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找自己的原因。不在自己身上下功夫么。”
我: “对啊,所以我说,她自己的原因真的也很大,自己想努力,也是可以有幸福的伴侣和朋友的。”
J: “把现在的一切都归结于原生家庭,她可以寻求专业帮助去改变的。”
我: “我以前劝过。“
J: ”而且还指望一个人无条件接纳,她真的。。。连朋友都躲她了,天天生活在一起的伴侣怎么可能无条件接纳,而且她已经那么大了,肯定也因为自己的性格吃了很多亏,朋友远离她。她就没有自己找找自己的原因。反正大学那次以后,我就和她保持距离,我不会主动接近她的。我觉得你对她已经很好了,知道她像个仙人掌会扎到你,还会主动想去帮助她,靠近她。她一点也不懂珍惜。“
内心复杂,我不喜欢听到说她的”坏话“,又担心,说她的”坏话“可能是对的。
没有送出去的书
他们的描述,把我拉回过去的记忆。十年的时间里,这个人并没有实际的变化。我曾经以为可以。
最清晰的记忆毕业后的那几年,虽然时间跨度比较长,但几乎并没有什么剧情。那几年我怕接她电话。她独自一人生活,在我看来那不算太复杂,可以早点翻篇的事情,她会反复咀嚼,反复回味,反复伤感。对方怎么撩她,怎么评价她,怎么失联,他是什么样的背景……不夸张,同一个故事,听了好几年。当时只是厌倦,电话里多少可以掩藏不耐烦的表情,一边做零碎家务一边听。
回忆我们在各自不同圈子中的经历分享,她的每段经历中,身边的人在她眼里,都是不可忍受的奇葩,而在我看来,那些都属于正常的人际沟通,探索而已。是奇葩也无所谓,开放包容,也不用过于计较,记住那么多让自己不爽的细节,只是徒然消耗自己的精神能力而已。
上一次还希望跟她有交互,是去年她的生日,平时比较少主动去沟通跟他聊,但考虑到经营最低程度的友谊,也是想给她传递积极的信息,所以想送我一个喜欢的老师写的书,希望她能有所启发。
意料之外的是,她已经把我删除了。震惊了几十秒,就释怀了。
这个场景,十年前就已经发生过。十年前我已经接受了绝交的事实。隔了十年再次发生同样的事情,也没啥情绪了,把电话,微博,豆瓣,也全部取关。十年前发生这个事情的时候,全班都知道,也很多人来问,十年后,不想跟人提起,就默默翻篇。
10年前真的非常悲伤。明媚的六月,负重而行,浪漫的校园,怀念的青春,我却不想回头看。青春不美好,几乎都是挫折,不顺。谈男朋友不顺,普通朋友也不顺。说起来青春友谊珍贵无比,转头看我却是一败涂地。凤凰花下,别人和朋友伤感告别的时候,我在和朋友绝交。
大四潜心泡在南普陀寺边上的图书馆,潜心准备研究生考试半年。成绩出来那天,焦虑等成绩,时间难捱,担心自己情绪崩,一边看喜剧片,一边啃巧克力,给自己补足够的能量,然后就准备好好睡一个午觉,起来差不多就成绩出来了。
在看片的我,看上去风平浪静。这时候,yu很惬意摇摆进入我的寝室,给我一本书,说:”帮我把这本书还掉。“
当时脑子没有任何思考,我随口说了一句:”去死。“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我都已经复习完了,谁专门帮你跑图书馆还书啊?我在等成绩啊,你以为我神仙啊?我还没找工作呢,我还没想好考不上怎么办呢!
“去死。”这句话,也是我们之间常用贬损语。她常把这句话放嘴上,我不曾为此在意过,只是当成语气词。
我没有费脑子作出解释,继续看片,补充精神能量,爬上床睡觉。下午起来,刷网查分数,但是好难查出来。这时候班长给我电话。迎接来对我命运攸关的结果。
班长用特别平淡的口气,跟我说:“你知道你的成绩是多少分吗?”
听口气以为很差,我压力真的很大,感觉自己就快loser了。
他说:“你考了406啊。超出我的预期,我们这届同一拨考试的同学中分最高的。”
中午积累的压抑和压力到这个时候,全部缓过来了。当然这时候轻松快乐的我,忘记了我中午“得罪”过一个朋友。
晚上去跟她说这个事情的时候发现不对了。我以为她作为朋友会祝福我,但她已经脸色阴沉了。我还是没太在意,选择奶茶谢罪。但她这边就缓和不下来了,不知道要我怎样才满意。她跑去跟其他人在楼道里说,我怎么怎么过分。
我也开始生气了。她不考虑我的处境,苛求我的表现,如果在她眼里我很糟糕,我也不管,不care了。为了这一点小事搞,太没意思了。
大学四年里有好几个学期,我们互相冷战,互不理睬。但是总有一些好心的共同好友会去打圆场,让我们有机会再度建立友谊,只是这个友谊过度脆弱,一碎再碎,碎到我再也不想去重新粘起。
别人不珍惜。我也不需要去挽回,我不是那么害怕孤独,缺朋友的人。我也并不孤单,甚至我enjoy being alone。
这个绝交故事就是这么简单。
其实还是会伤感的,为什么我的青春为什么是这样子的?大雨滂沱,阴郁泥泞?
别人在大学里收获友谊,我收获绝交,浪漫的校园里,我是悲剧角色。
从厦门离开去上海。在上海,我倒是觉得自己内心坚强很多。换一个环境,上海的冷漠,广阔,对我都是新鲜充满希望的。
研究生复试的前一天在家,老母亲给我煮了一碗粥。喝着暖粥,想到自己的大学4年,突然之间泪如雨下。老母亲被我吓坏了,问我怎么了?我只是委屈,伤感,心累。
复试结束以后,那些恩怨对我都不重要了,和我绝交女朋友,对我冷漠后来又殷勤的前男友,我都毫不在意,不被牵绊。
善良的同学互相传递善意消息,关系有所缓和,还能维持。毕业后,我相信距离会产生美。不用近距离接触,就不用介意它会给我带来的伤害和消耗。后面的几年,确实还好。只是有些不耐烦重复叙述的失恋故事。
我的人生正常往前走,而她在北京工作不顺,回到老家,和爸爸,后妈在同一屋檐下,又搬出去独立住,又以记者为理想,经历纸媒的衰落,在二线城市相亲,遭遇奇葩,猥琐的领导,折腾过出国留学,申请不是很成功,最后又来到上海。
和她绝交,对我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我比过去快乐多了,自信多了,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击,也有更多家庭的支持。
边缘人格障碍
意外的是,疫情之后看望朋友,会收到这样的反馈。
不久之后,我看到关注的一个博主写的一个科普,再联想j貌似嫌弃,但是可能是中立客观的结论提醒了我:”她可能真的是有病,得去看医生。“这个博主说的疾病,是边缘型人格障碍。
边缘型人格障碍症状判断标准有①强烈恐惧被抛弃,②缺乏自我认同,或者自我特别扭曲混乱,③极端思维,一会极爱,一会极恨,④行为冲动鲁莽,比如冲动消费,不安全性行为,暴饮暴食,⑤倾向于自毁,自我伤害,⑥情绪强烈变化,易怒烦躁,难以控制情绪,⑦空虚感,解离感,⑧有特别糟糕的关系史和感情史,⑨常伴有焦虑抑郁愤怒等问题。
感觉她的情况和博主描述很像,9条中大概能中7条吧。以前,我会觉得她性格阴郁,但是只是性格,没有往障碍的方向想。
她真的有可能是有人格障碍的。—— 找到答案之后我有一种为她解脱的感觉。有病治病,又要吃药。
我自己也有解脱的感觉。为了顾忌别人,我也是太讳疾忌医了,默默被心理疾病的社会污名包袱影响;太不敢正面心理类的疾病了,也是被发展视角影响,避免自己被问题视角拉到无力的角落。
人获得各种精神障碍是正常的,因为除了人,所有动物都只会关注实际存在的,切身相关的,靠直觉判断的资讯。只有人的神经系统发达,会贪婪获取信息。好处当然是有利于生存,但是坏处就是增加烦恼。
基于对信息的处理,人类并不能简单分为正常人与病人,而是一种连续谱。病态以凸显的特征,帮我们认识常态。精神分裂症患者,会不由自主注意所有不相关刺激,接受所有资讯,无法控制信息出入意识。
很多人并没有疾病,但不仅代表不为其困扰。随着媒介资讯的增多,精神和心理问题,在信息时代,会蔓延到更多人。
我们对待外部的信息,能够主观作出自己的建构和解释,往乐观或者悲观方向调整。也可以用一些修行的方法,凝聚自己的注意力,从而有能力控制信息对自己的操纵。无论是积极的建构,还是控制意识的修行,都可以逆精神熵而行,内心获得秩序和和平。
打破对精神疾病的污名,回到边缘型人格障碍症,看这个疾病的起因是怎样的?
精神医生贾德森·布鲁尔写,他当年也觉得无法理解边缘型人格障碍,觉得这毛病的症状怎么这么缺乏一致性或者连贯性呢?一个人身上怎么能同时出现那么多不同的问题呢?想不通。而且跟边缘型人格障碍患者打交道怎么那么累呢?他们好像在不停地试探你的边界,不停地得寸进尺,不能得寸进尺,就随时都要失控的样子。
然后有天,布鲁尔忽然把一切都串了起来。很多边缘型人格障碍都有一个比较糟糕的童年,那么,如果一个人在成长过程里,得到的关爱是断断续续、不可预测的,会怎么样?
ta的大脑可能会一直在不断模拟计算,试图弄清楚怎样能持续获得爱与关注。但是,由于童年时收到的信息太混乱,所以ta的大脑“对人际互动的预测”,是有很大问题的。
为了获得爱,ta往往会用力过猛——在关系刚开始,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还是别的什么,就把一切热情都倾注其中。
一开始双方可能都会觉得很好,但热情持续时间长了,普通人就会觉得有点累、有点窒息、有点警觉。
于是普通人的正常反应就是稍微后撤一点,看能不能“大家都冷静一下喘口气”。但这种后撤会立刻触发边缘型人格障碍的脑内警报,ta会觉得,“糟糕,我又要失去了,快,再多给对方一点,让对方看到我有多好,快爱我。” 于是继续拼命付出。
但这种过度付出恰好会让普通人更加警惕更加窒息更加远离。于是边缘型人格障碍就非常痛苦地又一次体会到了被抛弃的感觉。
由于被抛弃的感觉太痛苦了,所以下一次边缘型人格障碍就会一边更努力地付出讨好,一边在心底更加坚信别人是“不可预测”“不可信任”的,同时会对“被抛弃”“被拒绝”更加敏感。
边缘型人格障碍的人,自己疲惫不堪,搞得周围的人也疲惫不堪。而所有这一切,都是源于大脑里的模拟计算预测,一直是在跑偏的状态里。
剧本错位假说
一直对对方有不合理的预期,从而误解对方,从而破坏关系。我们成长中很多问题,来源于误解。而造成误解的原因,是双方对于人生剧本的假说不匹配,剧本建构不完善。
我经常和母胎solo的人说的,男生和女生的差别在于恋爱教育一个是动作片,一个是言情片。脚本风格不一致呢。
我想起来,小时候父亲并不喜欢看到女儿读言情小说,甚至是小说。也理解红楼梦里不那么正面的人物宝钗,会劝黛玉不要读西厢记这种移人性情的故事。
因此我对很多故事有质疑,哪怕是很多经典。不是从艺术表现角度去否定艺术作品,而是我们理解和解读经典作品的方式。
剧本是我们潜移默化学习和这个社会互动的方式。现实剧情,有黑暗,有光明,我们有主观努力的空间,是建构,光明概率更高的行为模式,还是沉溺于暗黑的情绪泥潭。
我心中有两部剧,是差点被这个朋友毁掉的。主要原因都是,她在这些剧中有很强的投射,默认自己的朋友要像剧中角色一样对待她,会反复跟你强调让她感动的场景。让她失望了,她又会教育你什么是朋友。
一部是友情神剧《老友记》,原来在我心中可以打10分,受她影响,缩水到8分。还有一部是《实习医生格蕾》,原来在我心中可以打8分,受她影响,缩水到7分。最可怕的是我喜欢的女二,对着女一说:“I’M YOURS。” 别人的感动,是我的恐惧。
人生剧本建构
再提这个朋友,不是因为我要给我的一段人生划上句点,去了结未平息的江湖恩怨。我个人并不抱遗憾,对我来说,实际上十多年前就已经江湖告别。我也没有背负责任去让她快乐。实际上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改变她。
我其实在思考幸福方法论的可能性。我们学习如何解题,但是如何幸福这一生的目标,却只靠自己有限的经验去摸索。科学其实在做很多研究,但大多数人并分不清鸡汤和科学的区别。
大学到研究生的时候,我就在写论文,探索积极的自我概念建构,和人有积极感受的关系。Ex给过我一个祝福,认为我一定会幸福,因为我就是那种会认真追求幸福的人。回想起来,这个评价,除了本身的善意,也是基于对我了解上的客观评价,对我秉持的幸福价值观,方法论,为此投入心理能量的认可。
我希望她如果意识到自己生病了,自己的脚本是不对的,可以直面自己,改写哪些让自己状态不对的脚本。让自己有更大概率,远离泥潭,迈向光明的可能。
愿时间治愈你
听过一个乐队《枪炮和玫瑰》,听名字就感觉到硬朗和温柔的两面。有一首比较受欢迎的歌《November Rain》,就是电吉他的钢丝线音,主唱声线沧桑,但歌曲内容无限温柔。
I know it’s hard to keep an open heart
When even friends seem out to harm you
But if you could heal a broken heart
Wouldn’t time be out to charm you
‘Cause nothin’ lasts forever
Even cold November rain
—— 《November Rain》 Guns N’ Roses
我知道,打开自己的心很难
我知道,即使是朋友,可能也会给你带来伤害
但是,如果你能治愈破碎的心
时间会安慰你
因为,没有什么会永恒
哪怕,是十一月冰冷的雨
—— 十一月的雨 枪炮和玫瑰
我已经不会再有意愿去维持这样的友谊,但不妨碍我祝福,有一天她能够治愈自己,品尝幸福的滋味,相信自己可以幸福。
如果有一天,能听到她的消息,希望是好消息。
ChangeLog
2020-07-16 初稿,跨越了10年的事情,写了比较久